非洲豬瘟的疫調逐步完成,並未影響到爆發豬瘟疫情的養豬場以外。然而,禁宰禁運的一切源頭,來自於廚餘餵豬的風波——這條「食物循環鏈」在防疫穩定時確實節省成本、減少浪費,但一旦發生疫情,禁餵措施啟動,整個廚餘系統就失去出口,只能臨時改送焚化或掩埋。從環保到能源,從防疫到糧安,所有節點都在此刻顯露出脆弱。
我們認為,問題不在於哪個環節做錯,而在於我們從未真正把「廚餘資源化」視為國家長線建設的一部分。這次的豬瘟事件,其實是一個強化生質能源佈局的契機。
廚餘並非廢棄物,而是有潛力的生質資源。若以厭氧消化技術產沼氣,再進一步升級成生物甲烷,便能取代部分天然氣。以現行台灣食物廢棄量估算,理論上每年可轉換出超過一億立方公尺的生物甲烷,足以供應上萬戶家庭使用。若能將廚餘處理鏈納入可再生能源政策,推動中小型地區性厭氧電廠、結合堆肥與熱電聯產(CHP),這不僅可強化能源自主,也能在防疫停餵時,迅速把廚餘分流進能源系統,維持整體鏈條的穩定。
環境部近年推動堆肥與生質能,但整體仍停留在「環保分類」層級,未能與能源轉型、糧食安全、防疫政策結合起來。豬瘟事件不只讓城市瞬間沒有溫體豬可賣,更凸顯了我們在廚餘去化的「備援系統」尚未成形:廚餘轉能源的量能不足、收運機制分散、地區設施不平衡。名義上全台廚餘再利用設施量能約每日1620噸,但實際運轉率偏低,一旦廚餘全數禁餵,就有近500噸/日必須被迫丟進焚化爐。
這次豬瘟事件,則再一次暴露出台灣廚餘與畜牧之間的微妙依存關係。長久以來,全台每天約兩千多噸的廚餘,有超過一半是經過高溫蒸煮後,回到養豬場成為飼料。
豬瘟的新聞看似只在畜牧場裡發生,實際上卻很快蔓延到街角的麵攤與市場。那種斷層感很直接:老闆娘說「豬肉用完了,休息一週吧」,黑白切的味道忽然變淡,水餃店貼出公告暫停營業。當供應鏈最末端的餐桌感受到震盪,這不僅是一場單純的豬瘟疫情,而是一整條防疫與資源體系的崩點。
從制度面來看,政府需要的是一個跨部會的「糧畜能源鏈」政策,而非單點治理。農業部應負責養豬端防疫及餵料監管,環境部需提升廚餘再利用技術與分流效率,經濟部則應將生質能納入能源策略主體,而不是附屬項目。更重要的是,資訊流與調度機制必須打通,讓地方政府在疫情或供應中斷時能即時切換處理模式,而非陷入一週的「無料可賣」。
豬瘟讓我們暫時吃不到溫體豬,也提醒了更深的一層事實:任何一個看似小的環節,都牽動整個島嶼的運作。
廚餘、防疫、能源,這三件原本分屬不同領域的事,現在被放在同一張桌上。倘若政府能趁這次危機推進中長線的資源化與能源化建設,也許未來當我們再次在街頭吃黑白切時,談的就不只是「豬瘟」本身,而是台灣如何讓一份黑白切、一鍋麵店高湯,乃至一碗滷肉飯背後的系統,更穩定,也更聰明。